2016年9月12日 星期一

[個人中譯][WEB版]狼與香辛料XIII Spring Log 旅行的余白≪後編≫


 那一個晚上正是每月一次的鄉村大會*。帶上了酒和食物,在月光若隱若現的寒冬道路裡發抖著地行走。當來來到這個村子時,在夜晚的深山裡走動的恐怖感至今仍未忘記,但這份感覺已經完全習慣了。
*原文:寄合(よりあい),日本在中世紀以後在鄉村裡進行管理的協議機關。一般決定寺廟,村裡的農事規則,年貢的多少,以及村的經費之類的事項。


 而且在這個客人數量繁多的時期,晚上的村裡每個角落都是燈火萬家,無論哪裡也能聽到笑聲和音樂聲。如同幻境般的氣氛下偶爾專程來看赫蘿的人也有不少。
 在沿途上,一邊向不斷擦身而過﹑到一家家酒館逐店鬧飲的人氣樂師打招呼一邊走著。在這個地方居住了十年後,感覺總算是能融入了。
 只不過,很難說那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喔喔!這不是我們的羅倫斯大人嘛!」
 進入了掛著火把的集會所裡,熱情的喝采瞬間蜂擁而來。
 正在羅倫斯在理解情況的時候,滿臉通紅的浴裡老闆走過來,拍了一下羅倫斯的肩膀。
「啊,羅倫斯先生,今晚就一起飲到天亮吧!」
「欸?啊,哈…」
 雖然已經來了這個村子十年,大部份原本的浴場也是和羅倫斯同年,甚至更有些是更早之前就營業了。剛才的人看起來雖然不太成熟,但同時他們也是商人間的敵人,正因此不能太過親暱。倒不如說是當搶奪資源的時候,板著面孔的情況比較多。
 正想著突然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一個拿著酒的人說了。
「羅倫斯先生,你是很辛苦嗎,還是完全不辛苦呢!」
「哈……欸,是指什麼?」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放開女兒的那份辛苦,我們都非常明白!」
「嗯?啊,啊……」
 然後,羅倫斯終於找到自己與向自己勸酒的他們的共同點了。
 他們基本上都是,有女兒的父母親。
「欸,不對,那兩個人應該不可能那樣做的……」
「不對不對,那種不想接受現實的感覺我是明白的喔,明白的喔!」
 被其他人強行安慰,並帶著曖昧的向著自己笑了。只是,自己心中終於不停地重複說著。不是私奔,不是私奔,才不是私奔。
「啊,大家!在大家這麼興奮時打擾了真不抱歉,會議後能來一下嗎」
 那人拍了拍雙手後,大家猶如中了魔法一樣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只是,對於在座位裡竟然有人因為回想起女兒嫁出時的情況而流淚,羅倫斯比起驚訝,更像是以關懷的眼神看著他們。


「那麼,今天就舉行這個冬季最後的會議吧。簡單來說,下個月開始雪溶掉的時候,客人就會變少了,為了補修建築物以及夏天的準備,還有是輸入品的分配,也是時候要付上一筆錢了」
 正坐在長椅上的各個浴場老闆也像是很困擾地笑著。在這個紐希拉的村子裡,連接出外的道路很窄,而且物資的購入也是只有依賴斯威路彌路*這個城鎮,所以競爭非常激烈。
*原文:スヴェルネル
「啊,關於那項事情我聽到了一件很值得留意的事件」
 有一個人舉起手把嘴巴捂著。
「在西邊山脈的另一方向,有著在建築另一條溫泉街的傳聞」
「啊啊,那個我也聽到了」
「什麼,是真的?」
「竟然是山脈的另一方,客人的流失會怎樣了……?」
「肅靜!」
 在大家吵吵嚷嚷時議長的出言阻止總算是令場面變得靜下來了。羅倫斯也有從樂師口中聽過這個消息。也說過下年有可能不再來紐希拉.
「我也聽過那個傳聞,看來是真的」
 在那個瞬間,吵嚷聲再次傳來。原因並不是因為商人的敵人又變多了,最令人注意的,更是那個新的溫泉街會從哪裡購入物資。
「然後,該不會物資是由斯威路彌路供應吧」
 神啊!不知是誰這樣大叫了。猶如河川決定水的多少一樣,送往深山的資源大多都已被決定好。
 而且,如果是指由斯威路彌路供應物資的話,那麼到達新的溫泉街的道路,也非是連接起斯威路彌路吧。
 總而言之,目標客人也就會重複了。
「若然這件事是發生在很久以前的話,也許就變成了要拿著棍棒爬過山脈的情況了」
 議長輕輕地說道就把生氣的吵嚷變成笑聲了。
「我們是崇高的溫泉鄉,歷史裡也名列頭籌的紐希拉的人。所有的紛爭來到這個地方都會馬上消失。我們有我們的魅力,足以吸引客人的前來」


 就是那樣了! 有幾道讚同的聲音和應了。
「不過,要怎樣做?」
 當有人說出了一個理所當然的問題後,各位的聲音又突然靜下來了。
 議長輕輕一笑,干咳了一下然後很突然地看著了羅倫斯。
「所以,我們要認真考慮一下羅倫斯大人以前曾經提出過的那個方案」
 雖然被所有人的視線看著非常緊張,不過那番話很快就在腦裡浮現出來了。
「啊,是指村子的新活動嗎」
「的確」
 羅倫斯的那個關於春秋兩季客人數量很少的提案早已在幾年前提出了。春季與秋與無論是在哪個地方都有著祭典或是跳蚤市場之類的接踵而來,客人才不會專程來到這個偏遠的浴場。
 正因如此,要給予變得空閒的從冬天雇用回來的人的糧食很浪費,而且若然解雇掉的話下個夏天卻不知道能否再雇請到回來等等,根據季節不同客人的增減也出現極端的變化。
 那麼如果在春天和秋天裡 ,能舉辦有趣的活動的話,新的客人不就會前來了嗎。
「但是,上次提出的為什麼會沒有下文了?」
 其中一個參加者像是發牢騷似的唠叨了一句。
「因為覺得太麻煩了。想在春秋好好休息一下的原因吧」
 雖然當時的羅倫斯認為那些老闆們也太墮落了,但最近卻是明白了他們的心情了。與需要不停前進才能賺錢的旅行商人相比,在同樣的土地上不停重覆著同樣工作的浴場的經營方式完全不同。
「像這樣不思進取的話,腳下的地方很快就會被搶走了喔。就像教會一樣」
 議長語重心長地說過後,各個老闆都抱著胳膊吱咕地低聲討論著。
 羅倫斯雖然並不知道更加詳細的情況,但教會目前像是在山下控制著大型的節目*。和十年前與異教徒戰績完結後,以為和平終於會到訪時卻出現了內部的叛徒。寇爾得知這個消息後一直坐立不安。不能出席這種大型節目的話將會是一生的遺憾。
*原文:教会が大きな節目に差し掛かっているらしい
「正如所知的一樣,從異教徒的戰爭完結後的現在,紐希拉變成了危險但同時充滿魅力的秘境,不過這種稱號也快將失去了。應該是採取下一手動作的時候了」


 議長的工作雖然像是這個村子的血管一樣,但因為年輕時是從南邊的大商會出身,思想也很像南邊人的想法。
 而且,正因為是完全正確的決定,也沒有特別的反應聲音出現,在場的人都以拍手表示同意這個做法。
 只是聽起來有點猶豫的拍手聲,背後的原因總算明白了。
「那麼,要做什麼?」
 議長猛然用力,向著長桌上的酒樽伸出了手。
「那就,靠大家想了」
 聽上來這句話完全不可靠,但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再加上,就算村子的人全軍而出也會遇到很多麻煩事,提出到好計劃的話就一定要去做整理的工作。
 在大家提出方案的同時,桌上的酒菜變得豐盛了起來。但這也不能怪責誰人,因為在這個時期,正是為了即將來臨的一年中最忙碌的季節,而略為休息的時間。
 還有,加上聽到繆莉與寇爾"出走"的事件,那些哭得不成話的父親們,結果就是基本上沒有任何進展。
 只是,赫蘿在中午說過的話,在羅倫斯的腦裡不斷重覆。
 時間會見證所有事情。
 應該去做的時候不做的話,一定會後悔。
 就像那個意思一樣,繆莉或許正努力著。
 羅倫斯在那般猜想的同時,心裡的那份傷感亦刻意地隨著葡萄酒流走。

 在會議裡喝太多的酒而醉到第二天,影響了每天要做的工作,這份阻礙也太嚴重了。
 只是,在數著一個客人回去,兩個客人回去時,不知不覺中差不多所有的客人都回去了。
 託赫蘿的幫忙沒有發生雪崩,紐希拉像是能平安無事地春天似的。
「嗚……果然是在日出時的溫泉才是最棒的」
 依依不捨留到最後的客人,也在被隨行的使者邊拉邊拖的帶回去之後一天,赫蘿就像是等得不耐煩地直接飛奔到浴場裡。樂師們也好舞者們也好,為了能在春季祭典裡賺錢也是下山去了,能不管別人目光把身體每個部份都能充份休息的時間,也是指現在吧。
「汝還不進來嗎。把冬天的疲勞都吹走就是我現在這樣了吧」
「嗯?嗯……」
 羅倫斯隨便地回應後,把為了赫蘿而弄熱卻馬上變冷了的蒸餾酒和燻製肉*,配上最近赫蘿很喜歡的,從旅人教導下得知的塗上蜂蜜的起司,放到浴場的一邊。
*原文:ホロのために凍りつかんばかりに冷やした蒸留酒と燻製肉。WEB版原文可能是打錯字了,應該是弄熱而不是弄冷才合理。
 那個時候,羅倫斯連一眼也沒看到赫蘿那艷麗的裸體,完完全全地看著了別的地方。
「大笨驢!」
「嗚哇!?」
 吧唧地被熱水淋了全身後,羅倫斯慌張地向後用力跳了一步。然後立即檢查了手上的信紙沒事時,就被不知什麼時候從溫泉裡站了起來的赫蘿搶走了。
「還想裝女人裝到什麼時候!信上都寫了平安無事,而且關心也總要有個限度,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嗚,啊,嗚……」
 羅倫斯此時就像個被拿走糖果的牧羊犬一樣的表情,目光始終盯著赫蘿手上拿著的信紙。寄出人正是寇爾與繆莉。信的上半部份是由寇爾寫的,下半部份則是由繆莉寫的,第二頁則是兩人互相交換填著。
 信的上半部份內容都是寫著跑到外面後才發現世界的變化比聽聞的還大,學習到很多東西。而下半部份則是南邊的人和食物都很多,實在是太有趣了,滿是破綻地書寫下的內容。
 羅倫斯讀著繆莉寫的那部份中,面貌抽搐了幾次,但當一看到第二頁的內容時表情立接變得緊張起來。


 那個是在雷諾斯兩人陷入麻煩事情,由始而末地好好記錄了一下。還不只,寇爾很冷靜地想把發生了什麼事記錄下來時,繆莉如何寫上一些奇怪又好笑的內容去干擾,考慮到羅倫斯的心情寇爾更是把繆莉的一些更為誇張的事情略為重新寫過了,希望羅倫斯看時得更加平和。
 簡括而言,旅途上遭受到不少異樣的目光,但最後都能簡單圓滿地解決了,寇爾雖然感到胃都痛得要縮起來了,繆莉卻必定很愉快吧。羅倫斯認真的同情寇爾起來了,雖然繆莉開心的話是很好,但萬一失去了笑容的話那會怎樣了。
 那個就像是自己與赫蘿經歷過的一樣,是付上生命的大冒險,同時的還有另一個意思。
「可是那兩人看起來關係很好喔」
 赫蘿輕輕地朗讀搶回過來的信紙後,帶著鼻音的笑起來了。只要是看過信紙內容,誰人都會知道那兩人的關係是多麼親密。
 在同一屋簷下,在燭光下兩人頭碰頭,互相貼著,雙手緊握……
「寇爾是,咳,沒錯,真是個好哥哥」
 羅倫斯最近發現只要自己一邊咳著地說話的話,很多東西就變得容易說出口了。
「那兩個人從以往開始就比真正的兄妹更加像兄妹了不是嗎。嗯嗯」
「……」
 看到羅倫斯那驚呆了的表情,赫蘿又稍微惡作劇了一下。 
「嘛,汝認為真的是這樣也沒所謂」 
 這傢伙很久以前就一直這麼蠢了,赫蘿打了個噴嚏說道。
 一邊發抖一邊把信紙塞回去羅倫斯手裡,直接咬了一塊燻製肉就跳回溫泉裡去。羅倫斯小心翼翼地把赫蘿留在信紙上的痕跡抹走,把皺了的部份弄直,再一邊看著繆莉的筆跡而傻笑著,然後因為那些令人頭痛的內容而表情緊捏成一團。
(來源:backsliding(烏鴉))

 無論如何,這也是女兒親手寫給自己的第一張信件,正好好地收藏著的時候赫蘿說道。 「先不說那個了。汝覺得春天是什麼事情令人期待?」
 「嗯」 
「為了不被山另一邊的新人搶走客人,打算舉辦什麼熱鬧的活動對吧?」
 雖然在會議提出過這樣的建議,但羅倫斯對此並不樂觀。
「那個啊……稍微忘記了」
「像是聖人的祭典每年也在做的對吧」


 無論是在哪個城鎮哪個村子,不論什麼職業都必定有一個守護聖人,關係到一年的收穫而舉辦著聖人的祭典。在紐希拉的話那就是春天,還是為了在冬天非常辛勞的營業者舉行的。
「而且,那個也不特別啊」
「那麼的話,試著舉辦一個為了巨大的狼也能吃飽喝足的祭典也沒問題吧?」
 在溫泉的邊緣上放著在手臂和頭的赫蘿,踢著水地說道。
 抓起濕掉的頭髮的赫蘿,簡直就是年長版本的繆莉。
「若是提供比現在還多的話,恐怕會吃不消吧」
 要吃沾滿蜂蜜的起司和高級的珍味等等也要有個限度。像是防止羅倫斯把一切都收走似的,赫蘿誇張地張牙舞爪地恐嚇著。
「哼。但是,汝以前不是個從一個跑到另一個村子的旅行商人嗎?有趣的事情也總有一兩件吧。模仿一下其中的話怎樣」
「嗯……。舉個例子,那個追著牛的祭典不也是很熱鬧嗎」
「喔?」
「把村裡的岔路都堵塞著,然後追著牛。若宣稱碰到那隻瘋狂亂跑著的牛的屁股的話就能得到幸運,一定會引來關注。最後再把那隻牛弄成牛丸分給大家吃的話……」
「不行嗎?」
「每年都會出現傷者之外,若然牛撞入了建築物的話會造成嚴重的破壞」
 以旅客的角度來說,與危險相伴的活動確實有趣。只是,把建築物也考慮上的話,要保證安全的問題就變得難處理了,想到牛衝進建築物內亂搞一通的情況,赫蘿的表情變得抑鬱了。
「那樣的話……很困擾」
「對吧?」
「還有其他方法嗎」
「之後是……那個吧。由村子的司教區們創作的,用皮革組成的球一邊踢著一邊在村裡跑步的祭典」
「不是很有趣嗎」
「只是,為了搶到球大家也會撞到頭破血流,而且這條村子裡的年輕人也很少。開始後很快也會傳出不滿的聲音吧」


 想起了肚子突出的老闆們的模樣,赫蘿的耳朵像是吃驚了一樣豎起來時,接受了這個現實。
「汝最近也變得鬆懈了呢」
「嗚,嗯……。咳咳!那麼只好舉行扮裝活動了,不過也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呢」
「真麻煩啊」
 赫蘿依然是一邊在溫泉裡踢水,以狗爬式的泳姿游離邊緣。因為展開在水面上的頭髮和尾巴的緣故,看起來像是悠閒地浮在水面上,但實際是因為沒興趣也沒話題而離開了。
 儘管如此,對於赫蘿自己來說,這條村裡發生的事情還是令人擔憂的。若不是這樣的話也不會每晚在積滿雪的深山裡巡迴,對著大量修補衣服的工作也選擇沉默了。
「嗚-」
 正當羅倫斯苦惱著時,跑上中島*的赫蘿正用手擰乾頭髮,尾巴呼呼地左右搖擺著。
*中島:河川裡突起的地方。此指溫泉裡突起的位置。
「汝還不進來啊!」
 說話的人帶著一個比繆莉更加純真的笑容。
 羅倫斯雖然因為之後還有工作而揮手拒絕了,但始終敗給赫蘿那個感到了無趣的表情,脫下衣服了。

「只要人們明白這種懶惰的快樂,那麼即使在春天舉行什麼新活動也好,大家也會感到興趣吧」
 拿著冰凍的酒,看著一望無際的青空的羅倫斯那樣說了。結果還叫漢娜拿上酒和食物過來,懶洋洋地渡過了時間。這個時期的話一定無論哪個浴場也是這樣吧,有了這個想法後,就變得更加的懶散起來。
「咱也很喜歡在旅行時草原上滾來滾去的感覺」
「懶洋洋地在貨車上打著鼾聲睡的話,醒來時就會發現握著繮繩的人換了喔」
「咱才不會打鼾聲咧!」
 卻沒有否定到在車上滾來滾去的事實,赫蘿也變得有點圓滑了。
「呼~……。不過,像這麼平靜的溫泉。如果這也不算是地上的樂園的話哪裡才是啊?倒不如說,無論是誰也應該毫不猶豫地前來才對吧」
「嗯,的確從以前開始這裡就很熱鬧了」
 赫蘿在羅倫斯出生的幾百年前,好像就已經在這個紐希拉的溫泉享受過似的
「那樣啊……那應該有辦法以地上的樂園正式地向教會賣出吧」
「哈?」
 又是在沒有先兆下說出了驚人的說話,在赫蘿變得呆然的時候羅倫斯倒是覺得意外地能嘗試一下。
「對了,不是有人在進行聖地巡禮的嗎?若然有一個家喻戶曉的聖人祀奉場所的話,像是能治好眼疾的聖人場所之類的,根據不同效果也會變得有名了吧」
 看著滔滔不絕地說著話的羅倫斯,赫蘿像是佩服了一樣慢慢倒下了酒。從十年前的經驗來看,大概在意氣揚揚地說過話後就會被卷入大麻煩。
 只是,想到的事情卻沒辦法沉默下來。
「溫泉對健康很好的事誰人都知道,所以由來到這裡的聖職者們的幫助下,能變成聖地的話就好了。沒錯沒錯。在教會裡不也有這樣教過的吧。在地上也有著地獄,那是名為煉獄的地方,在那裡償罪後,就算是原本要去地獄的人也能上天堂了。與那個相反,想在天國與地上之間,尋找兩個地方也不存在的樂園的話,那就要去紐希拉──」


 在羅倫斯源源不絕地說著話時,赫蘿把肉干塞進他的口裡。
「嗯啊?」
「若然在煉獄裡把罪行都坦白了就能上天堂的話,那麼在那個樂園裡發酒瘋的話不就要下地獄了嗎?」
 在溫泉和酒影響下的赫蘿,琥珀色的瞳孔與通紅的臉頰發出惡魔般的氣息。
「嗯……」
「而且,就算是現在客人的數量也有出現不滿的情況了。在此之上還想增加客人的話,不覺得還要去找能幫到忙的人嗎」
「……嗯」
 的確是這樣。
「還有,雖然汝這個大笨驢可能已經忘掉了,但不是說過在空閒時找人才比較好嗎?」
「好像,沒錯。嗯」
 浸在溫泉裡喝酒的話,醉意很快就傳上來了。
 羅倫斯把手伸出溫泉外,抓起一把雪放到自己的額頭上。
「嗯……在地上的天國之間到底有什麼,曾經也有好好想過的……」
「像咱一樣的天使也存在吧?」
 赫蘿一邊從喉嚨響起笑聲,一邊把身體靠近著。如像珍珠一樣吹彈可破的肌膚,柔軟的身體確實是跟天使一樣。
 就算是一邊咬著肉乾一邊粗魯地伸出手的傢伙也好。只要是本人這樣說了的話就沒錯了,羅倫斯帶著有點自嘲意思地想著。
「在天國與地上之間……祭典……嗯……」
 在羅倫斯碎碎念的同時,赫蘿輕輕把羅倫斯額上的雪咬走了*。然後突如其來地把臉抬起,匆匆忙忙地從溫泉裡爬起來了。
*原文:ホロも茹ってきたのかロレンスの額に乗る雪に齧りついたりしていた 


「怎麼了?」
 問了之後,立即把長袍蓋上頭,用下巴向主屋那邊指了一下。
「老爺大人,有客人了」
 漢娜帶著人來叫喚了。赫蘿有一半是狼的這件事連村裡的伙伴們都要保密,所以赫蘿在那方面也花了不少心思。
「啊啊,知道了」
 羅倫斯也從溫泉裡站了起來,在與主屋連接著的走廊裡看到那個站著等待的人物後,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沒有直接把溫暖的葡萄酒拿出來,而是拜託漢娜把山羊奶弄熱,以及塗上蜂蜜的各種食物拿了出來。只是,看上去很苦惱的客人,坐在椅子後就那樣只注視著自己的手邊不動了。
 在暖爐下烘乾了而變得巨大的尾巴,在長袍下磨磨蹭蹭的赫蘿走過來,在羅倫斯的腰間戳了一下。有什麼事? 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但羅倫斯還是不太明白。在沒客人而變得清靜的主屋食堂裡,漢娜為了準備羅倫斯他們晚餐而傳出的聲音響起。赫蘿抱著興趣看了一眼客人後,就為了修補衣服的工作而去到稍微遠離的地方彎下腰了。
 到現在為止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羅倫斯,開口說道。
「今天是因為父親大人說過什麼而來的嗎?」
 客人的外表雖然只是個小孩子,但同時也是在這附近出色的勞動者之一,因此羅倫斯也帶著敬意地說話。只是,對方的頭卻愈彎愈低,不斷地搖頭。突然而來的客人正是這附近其他浴場主人的孩子,與繆莉年齡相若的小男孩。
 因為同年小孩的數量很少的緣故,經常與繆莉一起玩的孩子大致上都認識了。名字是卡姆*,因為被繆莉的惡作劇弄得發怒的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原文:カーム
 兩人在年齡變大後都因為家裡的工作而沒一起玩了,但即使是在村裡遇上時也會一起去打雪仗或是擲青蛙的好朋友。
「在變冷之前喝掉吧」


 改以飲品去搭話後,卡姆拿起了杯子。
「有事想拜託羅倫斯先生所以才來的!」
 比起聲音的大小,那份認真的態度讓我震驚了。
 與繆莉一起作惡作劇而被責罵時,明明一直也是生氣就不理睬人的那種性格的,剛才直直地看過來的那個表情就像變成了青年一樣。
「若然是我能幫上忙的,很樂意幫助你」
 為了不讓身為小孩子的對方感到失禮,羅倫斯也坐得筆直地對話著。
「那個!這,這樣的……!」
 只是,氣勢到那裡就消失了,卡姆即使張開了口也沒再發出聲音。滿臉通紅並像是忽然吸不到空氣一起變得痛苦起來。
 最終卡姆閉上雙眼,用力地咬緊牙關。正當羅倫斯把手伸到肩膀上的那一瞬間,卡姆終於說出話了。
「讓,讓我跟繆莉小姐結婚吧!」
 全心全力地吐出的這句話,在冷清清的食堂裡反覆徘徊著。
 被嚇了一跳的羅倫斯稍微在短時間裡搞不清話語的意思。
 與繆莉?結婚?
「不,不對,就算你這樣說了,那個……」
 此時羅倫斯的腦海並不能好好整理思考,而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而那個時間,卡姆的雙眼也一直盯著羅倫斯。
 抱著最大的決心看了過來。
「……是指向繆莉求婚,這樣嗎」
 羅倫斯好不容易地終於正面面對了少年的決心了。
「對」
 卡姆並不是在開玩笑的,像這樣的事也是明白的,轉眼間思考就變成了浴場的主人了。
「那樣的事,你的父親知道嗎?」
 被羅倫斯這樣問道,卡姆露出了很困擾的表情,左右搖頭。


 在小村子裡哪個家庭與哪個家庭變成親戚關係的事是非常重要的。例如在很有名氣的浴場與另一所浴場變成有血緣關係的話,那麼就會產生出一個強力的派系。因此,雖然不是說絕對不能與村裡的人結婚,但盡可能的話還是與村外,特別是斯威路彌路附近的人結婚比較好。
 此外更加單純地,為了避免家族數量很少但血緣關係濃郁的這種情況。
「呼呼」
 羅倫斯一邊想著原因時一邊嘆氣,而卡姆的身體卻是突然地靠近起來。
「那,那個,一,有一件事情還想打聽一下的」
「嗯?」
「繆,繆莉是……不,不對,繆莉小姐是,那個,私奔的事,是指……」
「啊啊」
 當羅倫斯不停嘆氣時,視界的邊緣位置好像看到赫蘿在笑了。
 只是,那麼為什麼卡姆會突然地,沒有先向家人討論而直接帶著決心過來的事是理解了。
「私奔……這件事我也……不對,大概也稍稍感覺到了……」
 雖然已經到了現在,但羅倫斯的言語明顯地也變得含糊,理性也快像不能保留了。
「只是,並沒有完全肯定的」
 能這麼明確地說道,並不是因為抱著希望的猜想。
 而是對於帶著無比勇氣前來的卡姆,一種的敬意。
「繆莉就是那樣,就算做事非常突然也能保持平常心。而且,看起來像是厭了」
 作為青梅竹馬的卡姆像是被肯定了猜想一樣,不斷地點頭。
「所以,像是突然吵架然後跑回來的可能性,也並不是沒有的」
 而且寇爾還是以聖職者作為目標,發過禁欲的誓言的。就算是遇到前來村子的美麗舞者也從不背棄過。
「若然在那個時候由你帶走繆莉的話就好了。我沒有打算阻止那種事情的發生」
 卡姆就像是在黑夜中找到一絲光線一樣的表情,但途中又變成脫力了一樣的反應。
「只是……對方是……寇爾先生,是這樣吧?」
 因為是細小的村子,大家都知道其他人的事。
 羅倫斯點頭時,在曾經的惡作劇小鬼臉上看到膽怯的表情。就算是羅倫斯,若然在與卡姆同年時遇到寇爾這個情敵的話,大概也會絕望吧。寇爾從以前開始就是一個很出色的少年,長大後更是變得愈來愈出色了。


「哈……」
 有氣勢的確是一件好事,但與眼前的現實相比難免也會變得意氣消沈。自己作為見習的旅行商人時,想起發生過類似的經驗而笑了起來。
 而且,眼前的並不是瞄準了自己寶貝女兒的可惡小鬼,而是單槍匹馬前來的勇敢男子。
「只不過,為什麼這樣突然?」
「欸?」
 向著被反問的卡姆,羅倫斯扮出像是赫蘿一樣故意的表情,把臉靠近。
「你啊,若然比較一下的話還是更喜歡舞者們吧」
 像是在說男性的秘密一樣輕聲地說道,卡姆的臉立即變得通紅起來。像在浴場這樣的地方,歌唱和舞蹈都不會缺少,像是年輕美麗的女性更加不會缺少。而且,靠著賣藝生存的那些女性們,就算在宮廷裡無禮也會被無罪釋放。雙眼如像耀眼的初夏的綠葉一樣,比起任何東西都更為美麗。
「那個是……那個」
 卡姆支支吾吾地說著,只是,就這樣沈默了下來。
「不是,那些人……與繆莉是不同的,我是那樣想的」
 羅倫斯聽到後就回想起寶貝女兒的事情了。繆莉雖然與赫蘿在外表上非常相似,但裡面的性格卻一點也不像。不同的地方就在像赫蘿在失落時會變得狡猾,還帶著一點厭世的情感像在太陽的照耀下變成無限的朝氣似的。
 在小時候為了捕捉兔子而胡亂奔跑,然後倒栽蔥地掉下山溝的事也有發生過。更而在之後的一天,為了捕捉鹿而在山裡追逐著。
 的確地,與打扮髮型,香水噴滿全身,很注意身型,帶著自信和無時無刻都在微笑的舞者有著根本的不同。硬是說哪點的話,就是比較接近赫蘿的部份吧。
「嘛……就像是貴族家裡的貓……與山森的野狼,的分別吧……」
 就算打從心裡認為自己的女兒是世界第一可愛,不合意的地方總有一兩點。
 羅倫斯苦惱地吐出心底話後,卡姆也淡淡的笑了,然後頭部再次左右搖動。
「那,那個,不對,不是指那種事情……」
「嗯?」
 卡姆的視線再次落到自己的手邊。


「舞者們的話,那個,的確是有喜歡過的……就算在這個季節裡下山了,將來也有可能會再次遇到的,我是這樣想的」
「喔」
「不過,當聽到繆莉離開村子的時候,我就在想怎樣才好……怎樣才好!」
 說著話的人,現在正是一副快哭出來,攢眉苦臉的樣子。
「變得坐立不安了?」
「……」
 連發出聲音也不能,卡姆的嘴唇一邊發抖一邊點著頭。
 既是與繆莉同年,又是常常一起玩的同伴,幾乎也被當成家族的一部份了。關係走得太近又看不清楚的事情也會有的吧。只是,羅倫斯很明白。作為旅行商人的旅途之中,一個月也沒有在同一地方停留著的經驗而言,多餘地感受到村裡或是鎮裡的人的心情的情況也有的*
*原文:余計に村や町の人々の気持ちがくっきりと見えることがある
 在村子或是小鎮裡,出現大變化的情況非常少。昨天做過的事情今天也會做,就算再怎樣討厭也好在明年,甚至再後一年也會繼續發生。像這樣的話,就算是很在意年少時像冤家一樣的青梅竹馬也不會輕易地搭上話吧。又或是,若然不能好好發生下去的話,那麼就算變成老爺爺後也會在入墓之前一直被說吧。
 正所以這樣,隻身前來的少年流露出值得嘉許的勇氣了。然而還是作為那個姑且可能是情敵的,那個寇爾的對手。
 羅倫斯像是看著一個男人一樣的目光,面向著卡姆。
「而且,那樣的事情,我,明明是知道的……」
 在膝蓋上緊緊地握著拳頭的卡姆的眼裡,啪嗒地流下了淚水。
「在哥哥因病而去逝時,明明就已經知道了……」
 因為流行病而孤獨病死,對於卡姆哥哥的事立即就明白了。羅倫斯躊躇了一刻,然後就慢慢地把手放在卡姆的肩膀上。
「想說的話……就一定要盡早說出來……不然下次就可能沒機會了,明明是知道的……」
 拍了一下卡姆的肩膀後,就那樣掃著背部抱著了。而後發現,與繆莉不同,男孩子的身體很堅硬還帶著汗臭,如果有兒子的話大概也是這樣的感覺了吧,羅倫斯也稍為變得感慨了。
 從很理解他人想法的赫蘿手上接過手巾後,羅倫斯再一次輕輕地捶著少年的背部。
「不過,繆莉還在」
「嗚……嗚」
「對我來說,倒不如像是想把所有瞄準了寶貝女兒的小鬼全都打飛咧」


 雖然不是有心的說話,但卡姆看了一眼羅倫斯後變得怯懦了。就算從赫蘿的角度來認為是可愛的雄性也好,畢竟始終也是一個浴場裡的出奇的主人啊。
「那樣的話就算是現在追上去也好,這樣就被打消志氣只是無責任的表情」
 按下突然站了起來的卡姆,羅倫斯交給了手巾。
「繆莉也有那種優柔寡斷的地方,我認為與寇爾在這邊那邊漫遊完之後像是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回來的可能性很高喔」
 想像到豎起耳朵聽著的赫蘿的表情就變得苦笑起來,但確實是認為這個預想也有可能意外地猜中。更重要的是,寇爾沒向自己作過什麼通知就把手伸向繆莉的這件事,怎樣想也想不明白。
「那個時候,如果你能出色地成長就好了。到時候再……再……」
 再來向繆莉求婚就好了,無論怎樣也說不出口時,卡姆把手巾緊緊地握著說道。
「再來向繆莉求婚!」
 就算是被打一次兩次也不會簡單地搖動的決心收到了。
 羅倫斯把放在肩膀上的手收回來,一邊笑著一邊點頭。
「等著你喔。在那之前我的拳頭也要好好地熱身一下了」
 帶著笑容看過去時,卡姆的表情雖然很是難看,但眼神卻再不躲開了。
「那麼,把眼淚抹乾,再把這杯飲物都喝光」
「是,是!」
 看著聽話的卡姆時,羅倫斯在桌上托著頭放眼遠方。
 這樣的好孩子的話,作為兒子來說也不壞地想著。
「想洗個臉的話到溫泉裡也可以喔。小弟弟的朋友也敏銳對吧?」
「啊,啊-……拜託了」
 一直以來也擺著很了不起的哥哥突然失去威嚴哭著回家的話,那就會變成弱小的鹿子被狼群襲擊的情況了。卡姆站起來,向這邊敬禮後就搖晃地走向澡堂了。
 羅倫斯帶著微笑目送著那個背影,作為替補的赫蘿什麼也不說就坐在羅倫斯的大腿上了。
「什,什麼啊」
「嗯?呼呼呼」
 像是很開心地笑著的赫蘿,在長袍下也遮掩不住的尾巴膨脹了起來。
「大笨驢的雄性,了不起地說什麼?」


 被搶了先機的發言後,赫蘿握起了羅倫斯的手。
「汝不要因為一時的理智斷線而後悔喔」
「姑且當是讚美而接受了」
「大笨驢」
 說著時,在長袍下露出來的耳朵擦過自己,像是被看小了。只是,在現在的心聲交換下,好像更加明白赫蘿的想法了。
 羅倫斯略為緊緊地抱著赫蘿後,發著呆地想著。
「下一次,明明已經是沒有了也不出奇了」
 對於卡姆哥哥死亡的這事件,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就算不是那樣,在行商時抱著一生只會遇到一次的心態的羅倫斯而言,那句話語不斷地在重覆。
「在那個年齡就感到興趣的話,那傢伙也能成個不錯的雄性啊」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啊?」
 與赫蘿分別後也不可能遇到第二次了吧,這樣想著時,稍微把赫蘿抱得更緊了。
 只是,赫蘿推開了自己一點,向著羅倫斯看著。被那樣帶點責怪眼光地看錯,羅倫斯也變得有點畏縮了。
「什麼啊,是那樣吧?」
「汝這個大笨驢啊,馬上就為了自己而把舊事套進去了」
「什,什麼事」
「汝對咱說過最最最喜歡的這件事,到底有多少次?嗯嗯?」
「……」
 赫蘿輕輕的咬,一如以往也是有點痛。敗給了那點痛,錯的人是你,想說出這樣的話時,被狠狠地咬出了一個牙印。只是,赫蘿一直也是看著這邊的情況,而尾巴則像是很想出門玩的狗一樣,不停發出沙沙的聲音。
 現在才面對面地被要求說出那羞恥的一句話,理應接受吧。
 太過愛戀的話也會很難過的,羅倫斯像個詩人一樣在心裡說出這句話,說出赫蘿希望聽到的那一句話,也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
「想說的話,說不出口嗎?」
 沒有思考地流著冷汗回答道。
「嗯?啊,什,什麼?」


 赫蘿的表情就像是把葡萄乾沾滿蜂蜜後放進嘴裡,才發現裡面還有胡椒粒的反應一樣。羅倫斯沒有理會那樣的赫蘿,在腦裡拼命地想著某樣事情。最近,好像有說過類似的事情。
 明明想說的卻說不出口,最終卻說出來了,那樣的狀況。
 是告解!
 臨死之前,為了能進入天國而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告解。只是,如像眼前的赫蘿一樣,明明想傳達出來的話卻傳達不到,沒有任何事比現在還差了。
 那麼?
「那麼……」
「汝啊?汝-?」
 緊握著輕輕地拍打我的臉的赫蘿的手,羅倫斯把膝上的赫蘿如像公主一樣抱著站了起來。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在春天如何吸引人的計劃,已經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沒錯! 像天國一樣的跳舞場地製作出來就好了!」
 在大聲叫著的羅倫斯的手裡,赫蘿像失了神般呆然若失一樣。

◇◇

 所謂的葬禮,就是分別的儀式。
 蓋上棺木的蓋子,奉上祝福後埋在土裡,就再不會看到第二次了。
 從家裡運送棺木時,遇上的每個人都會說著永別了的話。只有現在,才沒有虛假的說話,隱藏不說的說話,以及害羞說不出口的說話。
 永別這件事,能把一直以來不能好好表達的事情都一一拉出。
「赫蘿」
 羅倫斯呼叫了那個名字,只是,臉上掛著一個怎樣看也是苦笑的表情。
 在大家的準備,以及被祝福著的倉庫走出來,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嗯-……天使也差不多從麻痺裡走出來了啊」
 在棺木之中,能聽到死者的呻吟。
 羅倫斯乾咳了一聲,看著在棺木中呼呼地笑著的赫蘿說道。
「與你相遇之後,我至今也很幸福」
「……至今?」
 張開眼窺看了一眼後問道。
「姑且,這也是葬禮吧?」
「呼呼」
「然後這個葬禮裡,死者將會在奇蹟的溫泉的效果下復活」
 在特別地準備好的銀杯裡,以指尖沾上一點溫泉水,塗到赫蘿的額頭上。
「復活重生的感想是?」
 張開雙眼的赫蘿抬頭看著羅倫斯,大笑了起來。
「能與汝一起渡過時間,很開心」
「啊」
 沒想到會被那樣說的羅倫斯回不上話。看到赫蘿那如像計劃成功露出來的牙。想著真是敵不過她的同時,這才是赫蘿。
「是我的光榮」
 羅倫斯這樣說後,借出手把赫蘿扶起來。
「那麼,作為活動的話怎麼想?」
「嗯?」
「死亡後既不會聽到好的話語,也不能傳達想說的話。那麼,在生存的時間裡嘗試死亡一下的話,想說的話也能說出來了,就是前往天國前一步的儀式了」
「嗯。嗯……。那個啊,汝啊」


 赫蘿看著羅倫斯,認真地說道。
「也不錯唄」
「哈哈,是這樣啊。那麼,既不做大規模的準備,也不弄得每人都知道的情況,也有嘗試的價值了」
 羅倫斯想出來的這個計劃裡向所有浴場的主人通知後,最初全員都是大嚇一驚,但告訴目的後就馬上心神不定地執行了。大家對著重要的人也有一兩句因為害羞而說不出來的話,就算是知道馬上說出來比較好。如果能有一個機會說出來就好了,之類的想法也常常會有。
 所以,在世上其他地方也應該會有這樣的男性的。
 因此在這個秘境,在這個世界裡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裡,舉行了生存時的葬禮。這就是羅倫斯想出來的辦法。
「蠟燭會消耗的原因,那個地方要注意一下……然後大家也要穿著一樣的服裝去營造氣氛,那個預算也……嗯,好像能行啊,能行啊」
 考慮到各種各樣的事後,突然感受到赫蘿一直盯著這邊似的感覺。
 裝了個從商賣的熱忱中逃出來一樣的姿勢*,赫蘿輕輕地笑了,然後如是剛起床的少女般,緊緊地抓著了羅倫斯衣服的下擺。
*原文:また商売に夢中になって放ったらかしてしまった、と身構えたら
「咱啊,真的」
「欸?」
「還在生存真是太高興了」
 臉露笑容的同時,眼角裡流下淚水。
 羅倫斯慌忙失措地把那淚水都抹走。
「旅行還會繼續的對吧?」
 所有事情都在時間的見證下。赫蘿也在時間洪流裡的其中一塊葉而已。終有一天一定會面對分別的來臨,現在這個瞬間也將變得永遠的過去。
 只是,那是未來的事了。
 羅倫斯雙手從赫蘿的背後交叉穿過,緊緊地抱著。就算在時間流逝下,微不足道也好還是想守護這個身體。
「沒錯」
 然後說道。
「旅行還會繼續。再一點吧」
 赫蘿抬頭看著,笑著。然後兩人開始了一點點的打情罵俏。只是,結局如何誰人也掌管不到,一切也自然地結束。
 那正與兩人決意開店時的情況差不多。
 在由神見證的祭壇前,兩人的嘴唇互相交接。
 對上視線的話,就算是現在也會感到害羞。
 在這個世界裡,還沒完成的事還好像有很多。
 春天快將來到,已是一個雪會溶掉的季節了。

原文(點我)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