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2日 星期四

[個人中譯][WEB版]狼與香辛料XIII Spring Log 羊皮紙與塗鴉≪後編≫

 
著者:支倉凍砂 
イラスト:文倉 十 

「咯咯咯」
 吃飯時說了那樣的事情後,與繆莉一樣外貌的少女笑了起來。
 只不過這位少女的笑容更帶著點能動人心弦的奇怪力量,頭髮的顏色也不相若。她的外表與繆莉一樣看上去是個十多歲的少女,但實際上已是生存超過幾百年,寄宿在麥子裡狼的化身,賢狼赫蘿。


 頭上長著三角形的尖耳,腰部的地方更是帶著厚密的尾巴的赫蘿,是繆莉的母親,同時也是狼與香辛料亭的老闆,羅倫斯的賢妻。
「這可不是能笑的事啊……」
「也不是很好嗎。反正最後也是平安無事不是嗎?」
「如果這也能算是平安無事的話」
 大口大口吃著飯的繆莉,由臉上到手腕都被繃帶一層層地卷著。繃帶下則是被特製的﹑以草藥﹑豬的脂肪和些少硫磺混合而成的軟膏塗得滿滿。這是因為看了一眼滿身傷痕的繆莉後大吃一驚的羅倫斯,為了不留下疤痕而強迫以繃帶包好。
「爸爸和哥哥也太誇張了」
「運氣好的話是沒有問題,但失敗了的話就會受到重傷喔」
 即使這樣說了,纖弱的肩膀也只是聳動一下。
 因為心力交瘁而喘息時,赫蘿卻毫無顧忌地大笑著。
「所以,咱的亭主到底是去哪裡了」
「羅倫斯先生去了尋找被繆莉強迫過的那個阿福村來的男子的騾子,還順便走到村子去道歉了。為了保持今後也能便利交易」
 紐希拉是為於深山裡的村子,物品的流通受到很大的限制。若然與周圍的村落的人的關係惡化了的話,單是那樣就足以令店舖關門結業了。
「沒問題的」
 但是,作為事情的元兇繆莉卻那樣說著。
「是有什麼根據嗎?」
 被問到時,繆莉與母親一樣的耳朵和尾巴也在吧嗒吧嗒地動,把夏天從森林裡採集回來像山一般高的蜂蜜塗在苦澀的麥包上。沒有回答這邊的問題,一口咬下塗滿蜂蜜的麵包時,因為酸味而令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變得有點倒豎起來。
 一般的時候,不像母親一樣,會把耳朵和尾巴收起來,但在吃驚或是發怒時,情感上出現很大的搖動時就會不受控制地長出來。基本上,放出來而像是自然的情況。
「咽味……嘸咕嘸咕*。因為,那個人,喜歡我啊」
*原文:むぐむぐ。咀嚼食物的疑聲詞。


「……」
 赫蘿在大笑時只有我是驚訝到極點。
「誰叫雄性都是大笨驢啊」
「就是就是」
 對著在一邊發出聲音吃著蘑菇湯的繆莉前,已經不能說出任何話了。
 繆莉就像是完全君臨了這個家的赫蘿的迷你版。
「真是的……」
 繆莉的父親羅倫斯,對著變成像是赫蘿一樣的繆莉也開始出現束手無策的情況了。因為赫蘿正是那種豪放而不拘小節的性格,我更是要更加穩重不可。
 但是對於把繆莉教成出色的成熟姑娘這事件,卻怎樣也覺得只是白費氣力。
「總而言之,吃完飯後就要去做認字的練習」
「欸~……」
「不是欸-吧」
「嗯,也是啦。學會文字的話會比較好」
 赫蘿一邊用灑滿岩鹽的腌制豬肉塞滿嘴裡一邊說道。
 聽到赫蘿的說話後繆莉就變得老實起來了。
「……是」
 家裡的排列大致上能看出來了。
 赫蘿,羅倫斯,我,繆莉。
 那是因為最近繆莉的地位顯著地上升著,看到情況的赫蘿介入下把繆莉踢下來像的。只有赫蘿的說話,繆莉一定會遵守。那就像是山裡的規則一樣被深深刻在了血液裡面了吧。在賢狼的面前,即使是年輕好動的小狼也會變得像乖乖聽話的小狼一樣。
「那麼準備好了就過來房間裡吧」
「是-」
 繆莉帶著不高興的樣子回應道,並像是出氣似的再拿一個新的麵包。
 當點著了蠟燭並打開了聖經正在朗讀著時,傳出了敲門的聲音。
 只是,發出聲音的位置有點低。
 感到訝異時房門就被打開了,已經解下了繃帶的繆莉抱著一條大毛毯。


「繆莉,不要用踢的開門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
 繆莉沒有回應,而是馬上進入了房間把毛毯鋪在床上。在這個寒冬的季節時,因為我的房間裡沒有像暖爐一樣高級的代替品我是理解的,可是為什麼會連塞滿羊毛的沈頭都帶過來了。
「母親大人好像是去迎接父親大人了。並告訴我敢用火點著暖爐的話就把尾巴的毛全都剪光,所以今天就讓我睡這裡」
 雖然大部份事情都准許繆莉自由決定的赫蘿,也只有是使用火的這件事情上很嚴格。
「哥哥大人的床好久沒睡過了!哇,秸稈*好硬!有好好的更換過嗎?」
*秸稈:是指水稻、小麥、玉米等禾本科農作物成熟脫粒後剩餘的莖葉部分,水稻的秸稈常稱為稻草、稻藁、俗稱禾稈草,小麥的秸稈則稱為麥稈。
 使用作為山裡養著的家畜飼料的麥子束,在上面鋪上亞麻布而成的床。繆莉在床上滾來滾去時感到硬硬的是因為體重輕的緣故,秸稈並不需要一束束固定的原因。
 小時候雖然是常常一起睡,但是現在已經分開睡很久了。因為特別是在寒冬的地方,嚴冬時穿著衣服睡眠反而會感冒。以人的肌膚取暖是平常事。
 也正是那個原因,作為神的僕人,或是一個好兄長,真希望繆莉能擁有正常少女的羞恥心。還有的是,在黑夜時的繆莉跟赫蘿根本一模一樣,常常都會令人嚇了一跳。
「那樣的話真的會睡著了喔」
 繆莉的專長就是躺著了的話就會非常快的入睡。眼看現在也已經變得安靜了起來,所以就把雙手直接拉起。
「嗚~……」
「喂,給我醒醒!」
 抓起了細小的肩膀時,咔一聲頭部就倒了下來。
 只是,熟睡著的話尾巴會縮踡一起的,是在裝睡吧。
「再裝的話你就要睡地板囉」
「……」
 繆莉馬上就張開了單眼,欸唏唏地笑著。


「哥哥大人就只會發怒。聖經上不也這樣寫著嗎?汝不能把身體交給怒火」
「你就只會記著那些……」
 嘆氣了一聲,繆莉輕輕地從床上走下來。用毛毯把身體卷起,坐在椅子上。
 在那個繆莉的面前,我打開了旅行者用的說教集,並準備好把木板和削尖後的木棒。在木板上塗上了一層蠟,劃上去就能書寫文字。若然文字已經寫滿了文板的話就把蠟燒溶,那麼就能重新書寫。
「不過真的是睏了,真希望能快點完成去睡覺」
「同感啊。羅倫斯先生要是不回來的話明早就要一個人去完成工作了」
「就像說成我什麼都沒幫忙一樣呢」
「那麼,在太陽出來前能起床幫忙割破水井的冰嗎?」
 繆莉的耳朵馬上收起了來,咯吱咯吱地開始練習書寫。
 雖然並不是一個超級懶蟲,老實說的話還常工作的。問題是早上不能起床,要開始工作也要等一段長時間。還有的是,被客人捧場了就馬上變得自大了起來。
 在那個繆莉的身後感嘆著注視著的話,已經寫下三行文字的繆莉已經興奮得連尾巴也開始搖來搖去。
「啊-啊,忙碌的冬天又來了啊」
 在紐希拉裡雖然夏天也有差不多的人數來臨,但真正的高潮果然是在冬季,積下深雪的現在。
「從春天到夏天以及秋季的時間裡玩了很久吧?」
 因為紐希拉是在較北方的位置,春天過後秋天很快就會到來,不過愉快的事卻有很多。春的話有山菜,夏天的話有果實和魚,秋天的話就是菌菇和水果。再此之上,有時候還能去打獵。
「所以冬天就是想好好地睡覺」
「……我記得狼是不會冬眠的吧」
「狼也不會讀書喔」
被反駁回來了。
「那麼,討厭讀書又只會惡作劇的繆莉也只是個小孩子」
 對於被當作小孩子這件事,繆莉最近也開始變得不愉快了。


「這裡錯了喔」
 從身後用手指指著寫錯的地方,繆莉則是用爪子輕輕地抓爛了那個文字。
「才不會做過份的惡作劇咧」
 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寫下文字。
 明明也把盾牌當是雪橇般在浴場裡走來走去了,居然還能這樣說啊。
「哥哥大人,這裡呢?」
「這應該是那樣喔」
 說著,繆莉的臉蛋就貼近了自己,接過木棒教著正確的寫法時。
 繆莉突然伸出雙手挾著我的臉頰。
 然後,察覺到的時候繆莉那長長的眼睫毛也幾乎貼近了我的眼睛,用鼻尖互相磨擦。然後,嘴唇也是。
 冰冷的體溫確實是真的。而且也被挾得動也不能動。
 連呼吸也不能保持時,繆莉把臉稍微移開,猶豫了一下才把視線轉過來。
 那是像是快哭了一樣,同時也像是很高興似的,帶著熱情的雙眼。
 繆莉慢慢地把臉移開,嘴唇也是用力地合著。
「這種事件,要對父親大人保密喔?」
 明明是帶著笑容,但看上來卻依然是快哭出來的繆莉低聲說道。
 如同伸手就能觸摸到的,非常寧靜而又濃厚的沈默。
 繆莉喜歡著我的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是這樣。
 那樣想著的瞬間,心底裡的某個地方變得熾熱了起來。單是繆莉把嘴唇移開就足以令我感到呼吸困難。明明心臟的聲音像是能傳到每個人的耳邊一樣,但血液卻像不能移動似的,胸口好痛。
 而比任何都重要的,是繆莉那變得羞澀的姿態。
 殘留下來的是那意外地粗糙的嘴唇的觸感,是因為一直浸在溫泉嗎,連硫磺的味道也有……粗糙的感覺?


 繆莉的嘴唇是連冬天也不能奪去的鮮艷櫻色。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對的同時,繆莉把挾住我臉頰的雙手收回了。
 而在繆莉手與手之間,繃帶如像橋一樣縛了起來。那是剛好,就是正好,能塞進我的口裡的大小。
 抬起頭的繆莉,忍耐著笑容的嘴唇變得像三角形一樣。
「因為是父親大人特製的軟膏,所以就算是哥哥大人那乾燥的嘴唇也能變得潤滑起來」
 帶著猶如惡魔一樣笑容地說時,尾巴也是充滿活力地搖擺著。
 阻塞思考的蓋子砰的一聲飛走了,對於自己被做了什麼事件大致上也是明白了。
 原本卡在胸口的血液也一起沖到了臉上。
「繆…繆…繆莉!」
 喊叫名字後,繆莉則是低下頭閉上雙眼,可是笑容依然很是燦爛。
「真的是,不要那麼生氣嘛」
「你…你…你這傢伙……」
「好啦好啦,哥哥大人你的貞潔依然沒事喔?」
 說著那樣的話,一邊把幼細的手指押在我的嘴唇上。服從,純潔,清貧是決意作為神的僕人所遵守的三個德行。當然對於繆莉來說尊貴的神之教誨是行不通的。
 只是,對於這個未知自己罪行何等深重的少女我也想不到什麼責怪的說話。而且比任何都重要的是當繆莉合上雙眼的瞬間,不知道如何面對那湧上來的情感。
「……今天的練習完結了」
「欸?真的?」
 繆莉像是很開心地說著,並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之後把卷著身體的毛毯解開,開始精心地鋪在床上。
 殺蟲一樣把蠟燭芯的火按熄後,房間裡變得暗了起來。從依然在鋪毛毯的繆莉身後偷偷地走近著
 好像察覺了什麼的繆莉慌張地回過頭來。
「哥,哥哥大人?」
 沒有回答,就這樣伸出雙手--。


 拿起了屬於自己的毛毯。
「那我睡地板了」
「欸?」
「睡地板」
 簡短地回答後,把毛毯卷在身上睡在地上了。
「欸?哥哥大人?唉,欸,為什麼?」
 雖然露出了好像很迷茫的表情,只不過現在的我完全不想去理解。
「明明因為一個人睡很冷才來的……」
 在又硬又冰冷的地板上橫著身體,背向著繆莉。
 一邊用毛毯緊緊地包著身體,一邊在心裡背誦聖經的經文。
 神啊請保佑我。神啊請寬恕我的罪孽……。
「喂,哥哥大人!」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也不會動的。動了的話好像有各種很樣的事情都變得亂七八糟了。
 在那之後,繆莉打了幾個像是裝出來的噴嚏後就一個人睡了,然後非常快地發出呼呼的鼾聲了。
 不過同時,在那之後的幾天,繆莉也變得略為老實了。
 大概是以為我生氣了吧,不過這並不是生氣。
 看到繆莉的臉就會變得害羞,只是這樣的原因而已。
 賢狼的女兒,繆莉。
 真是可怕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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